Friday, June 25, 2010

26/06/2010

她,大约十六、十七岁,带着一身古铜色皮肤。我没跟她说过话,也没听过她的声音,只曾透过一扫而过的视线模糊地看到这女孩的外貌 -- 有着泰国人粗犷的轮廓,马来人的大眼睛和圆脸蛋儿。是个泰南人,我想。

那天,我和两个弟弟走在沙滩上漫步。夜里,普吉岛的海风是热闹而温暖的。我想找个宁静的地方听海玩沙,沿着海岸走了好久,浪声依然伴着此起彼落的喧嚣。

径自走着,两个身影缓缓地走了过来,是个三十来岁的妇女,和刚提到的,从后蹒跚跟着的女孩。

妇女走上前来,笑吟吟地问了一句话,用的是听不懂的泰式英语。我看了看妇女笑容可掬的模样,再往女孩看了一眼。眼神刚对上,她把头低了下来,过了一阵子,又似战战兢兢地抬了起来。想到普吉岛上的灯红酒绿,当下会意到妇女的美意,我笑了笑,急忙向妇女摇了摇头,摆了摆手。

我不晓得她知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把我陷入了窘境 -- 我的笑,除了因为唐突,还有少许苦涩。但值得庆幸的是,这妇女了解到我拒绝了她。

她回过头,徐徐地离开。同样的,羞怯的女孩跟在后头。我看着妇女的脚步被女孩拖曳着的两条曲线盖过,心里抽痛了一下。

两个嬉戏的小伙子凑了上来,问发生了什么事。我说,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。他们提醒了我,这女孩跟他们年纪相若,但是她与他们的际遇,是极端的不一样。

跟她接触的几分钟,她没哼过半个字。我仿佛看到未来,有个女孩漂在海上,她的声音,被普吉岛的浪潮吞没了,剩下的只有两行已干的泪痕陪着她,随波逐流。

看着两个渐远的背影,看着两个嬉戏的男孩,再看看自己的影子,我闭上开始模糊的眼,深呼吸,一面微笑着回应两个顽童,一面偷偷地祝福着女孩,希望自己的心里可以比较好过。

这天,普吉岛的海风,热闹而温暖,味道是酸溜溜的。

Saturday, June 12, 2010

13/06/2010

与这个人的接触,全是系于机缘巧合。他不认识我,我也不认识他,甚至连他的相貌也没看过。我只听过他的声音,和他的故事。

他今年 41 岁,有车有房子有家庭,本该是愉快的,他的声音,可能是因为历经命运的千锤百炼,总是带着淡淡的无奈、忧伤和苍老,却不乏自信。

他出生于清贫的单亲家庭,小学尚未念完便开始工作以帮补家用。一家原本六口,自从姐姐嫁鸡随鸡,离开了这个家,两个哥哥便相继离开,让年轻的他一个人担下“家”这个责任。对这两位哥哥的失望,使他信任钱财更甚于信任任何人。这是他坚强的原因,也是悲伤的源头。

25 岁那年,为了让病痛中的母亲放弃工作,他毅然孤身远赴日本工作。历时十一余年离乡背井的日子让他受尽了欺凌。“那些人欺负我欺负到,我把所有东西都学会了。”隔了五年,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,仍然带着痛心疾首的语气。他说,对家他只抱着养育之情,但他所作所为,却已远远越过责任的界线。

他爱这个家比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多,但这个家带给他的累累伤痕,已让他无法靠近。

就像当初在婚姻介绍所时,对着现在的越南妻子,他也只能说:“你愿意的话,我有钱,你就跟着有钱;我没有钱,你就跟着我没有钱。”说得轻描淡写,但足以道出他对人已不抱多余的希望。他只是想过完他所认为的,完整的人生,就算代价是真正地失去了他一直无法得到的,爱与被爱的机会。

这样值得吗?只有天知道。也许对他而言,这是美满的。

我是无神论者。为此,我常感到自满:我总认为这是理智的象征,不迷信的象征。可是,每当说起缘分,自己都会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另一个爱自打嘴巴的人。我相信缘分,而且深信不疑,就算自己没办法有根据地理出个所以然来。

我以为,所有事情都可以理解为缘份的造化。看见树木凋零,是因为与秋天的缘份;看见落叶,是因为与落叶的缘份;风吹过脸庞,是因为与风的缘份。让我看见每一件事,每一个人,每一句话,每一个字的,都是缘分。

当然,这个部落格的诞生,也是出于缘分,为了感谢生命中的缘分。

23岁的年龄,说长不长,但少说也过了寿命的三成。娇生惯养的我没经历过大风大浪,不敢夸口要细数人间冷暖,只是希望能够让如风般瞬间即逝的故事停留下来,将这因缘份而来的甜酸苦辣留给愿意品尝的人。

因为我相信,再微弱的风中,也有值得倾听的声音。